【众鑫娱乐】闲话“鸡蛋”

在早年，老百姓日子过得拮据，鸡蛋算是奢侈品，虽然平日里能够见到，但只有重要场合才吃得上。谁家来新鲜女婿了，打一碗荷包蛋就算是体面；那个年代村里人重男轻女，谁家的女人坐月子，生下大胖小子还可以理直气壮吃几个鸡蛋，倘若生下个闺女，鸡蛋星也别想。

平日里鸡下了蛋母亲都攒起来，遇到走乡串户手里拿着拨浪鼓的货郎，便拿鸡蛋换点针头线脑等家用品。到了端午节那天也就是吃一两个拉拉馋，管不了饱。和谁家有来往，遇到红白喜事，送一把鸡蛋（十个）就是最实用的礼品。记得我妈要往外送鸡蛋都是拣大个的，我心疼，偷偷拿小个的调换下来。

早春时节，母亲就开始孵小鸡，在炕头放一个小炕桌大小的热水袋，精心挑选二十个种蛋，把蛋均匀地摆放在热水袋上，鸡蛋上面还要盖上一层小薄被，水温要控制在五十度上下。隔半天，母亲就要把蛋的位置调一调，每天晚上，母亲都要把白炽灯的灯线放低，闭一只眼，拿着鸡蛋挨个照，观察小鸡的发育情况。从中发现成活率不高的“寡鸡蛋”，我拿到火上烤熟，喷香可口。二十多天后，小鸡们便破壳而出，除去发育不好的小鸡，一般能剩下十只左右。鸡也是一夫多妻制，每年小母鸡都要留下，然后找一两个最壮实的小公鸡作为种鸡，其余的都要处理掉。毛茸茸的小鸡非常可爱，到了初秋时节这些母鸡才“开张”（母鸡开始下蛋称之为“开张”），能为家里做贡献了。

小时候，我家和奶奶没分家，除了我们一家三口，还有奶奶和没出嫁的五姑。我姑小时候上山挖菜，傍晚来了一场暴雨，还夹带着冰雹，因为浇了一场雨，再加上受到惊吓，落下一个发齁的毛病，喘气就像拉胡弦。她一咳嗽厉害了，我奶就让我妈用猪油炒鸡蛋给她吃，压压咳嗽。我姑心疼我，自己吃几口，便偷偷往我嘴里塞。炒鸡蛋真是当时最奢侈的吃食，简直是入口即化。

每天早晨，母亲都要把母鸡挨个抱在怀里，揣一揣有没有鸡蛋。每天我都要到鸡窝里看好几遍，看见鸡蛋，喜不自胜，把鸡蛋取出来，放在碗柜的抽屉里。鸡下蛋之后，都要“咯咯哒、咯咯哒”地叫几声，像一位得胜归来的将军，有的鸡产蛋量高，几乎每天一个蛋，有的鸡干吃不下蛋，遇到过年过节，宰了吃肉。记得有一次，爸妈都上山去了，鸡窝里有个刚刚下出来的鸡蛋，我肚子里的馋虫泛滥，斗争了好久，还是偷偷炒了吃了。晌午，母亲下地回来，看鸡窝空空如也，便询问我，为这事，我还挨了烧火棍，我再也不敢偷吃鸡蛋了。

我村有个二流子叫小野，嘴出奇大，能放进自己的拳头。有次他和别人打赌，说自己一口能吃进四个鸡蛋，赌注是一只下蛋的母鸡。结果是四只鸡蛋放到了嘴里，可是塞太满，来不及咀嚼，便像母鸡下蛋一样，从嘴里“咕噜”掉了一个出来，赔了一只母鸡不说，还得到了一个“鸡腚眼子”的外号。

在家乡，谁家生小孩了，有烀红鸡蛋的习俗。小孩出生之后，喜主要烀上一大锅红鸡蛋到亲戚家去报喜，同时约定十二日或者满月时到喜主家喝酒。我六岁那年，有天大清早，三舅就到我家报喜，送来了一把红鸡蛋和油饼，红鸡蛋代表刚生下来的孩子未来的日子红红火火，油饼代表将来衣食无忧。制作红鸡蛋也并不难，鸡蛋外面这一层红，是在锅里烀鸡蛋的时候，往锅里加入一种染料。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种红染料，花几毛钱买一包，过年蒸大饽饽的时候或者生小孩的时候用得上。每年过年蒸大饽饽，我负责点颜色，就是在在饽饽中间点九个红点，寓意来年红红火火、吉祥如意。

九七年八月底，我去烟台师范学院报到，临行前，妈给我烀了一把鸡蛋带着。到了宿舍我拿给舍友们吃，可是农村的孩子们同样都拿着鸡蛋，几个城里长大的孩子则皱着眉表示不解，“咋上大学还带鸡蛋”。他们是享福享惯了，不知道一个农村孩子对鸡蛋的眷恋。现如今，我有幸在离故乡不远的县城上班，能够常回家看看，母亲依然保持着养鸡的习惯，自己舍不得吃多少，用保温箱给我们攒着，用粮食和野菜喂出来的鸡蛋，吃起来还是那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