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鑫娱乐】萹蓄——还是诗经里的样子

从紫叶李树下走过时，风来，落花簌簌，仿佛沐着小雪，脚下的野草鲜翠，趁势摇曳，舔着脚踝，酥酥凉凉的，引起我注意。
阳光斜洒紫叶李树下，大片的萹蓄芽熠熠生辉，鲜嫩，茁壮，甚是喜人。恨不得变成一只羊，啃几口，方可对得起如此青绿。
是专门来拍紫叶李花青春的白，却陶醉于萹蓄草稚嫩的青绿。突然，发现萹蓄草的气质非同一般。
青茎，红节，绿叶，株枝清瘦，纤纤柔柔，楚楚有致。
古人的描述，最得体且诗意。
明朱橚在《救荒本草》中记述：“苗似石竹。叶微阔，嫩绿如竹。赤茎如钗股。节间花出甚细，淡桃红色。结小细子。根如蒿根。”
萹蓄这么美，早没发现呢。记得儿时，与大人一起割猪菜，见到灰灰菜、蒲公英、碱灰菜、苦菜、附苗秧，只顾挖往篮子里丢，没人来管这些野菜叫什么名字。萹蓄混在这些肥胖的野菜堆里，瘦弱弱的，姿势平卧，上升或直立，不引人注意。有回我奶奶指着几茎线绳子般瘦的青枝，念念叨叨。扁竹，可以吃的，五八年磨成糊，烙煎饼，韧得很，都是筋，耐嚼，压饿，救过不少人的命。我很吃惊，啊，猪吃的草，人怎好吃呢。后来，东院和西院的两个大婶，看到萹蓄，也和奶奶那般与我念叨。并教我唱她们的儿歌：
“扁竹芽，红根根。
俺给姥娘纫针针，
纫不上，
姥娘打俺两拄棒，
俺上南崖哭一场，
回来还是俺亲姥娘！”
那时候不懂歌谣，也没在意萹蓄，只留给我一个模糊的记忆，大人们对萹蓄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感。
如今，想起歌谣，韵味无穷。一个常住姥姥家的小孩子，因为纫不上针，耽误老眼昏花的姥姥做针线活了，姥姥着急，骇了两拐杖。孩子也许是想家了，也许是想娘了，就跑到南崖，委屈的大哭一场，回来之后，大概姥姥给烙了一个萹蓄做的细面饼，挨打的事全忘了，还是姥娘最亲最好。
歌谣平淡无奇，故事寻常，画面立体，饱满，孩子率真，姥姥朴实，以清香的植物贯穿，道出古老乡村淳朴的亲情。
长辈们食萹蓄为了饱腹，如今若能吃到萹蓄糊做的煎饼，便是精致健康的点心，只有想想罢了。
至于萹蓄红根根，有机会拔棵细端。
长辈们对萹蓄的深情，来自于切身的生活，并不懂植物的古老文化，萹蓄有着实实在在的价值，牛羊猪鸡鸭鹅的至爱，是药食两用植物，饥荒年间救荒本草。

《诗经·卫风》中有首著名的诗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前两句写景中的“绿竹”是两种植物，“绿”是荩草，“竹”即萹蓄。“猗猗”，yī yī，美好又茂盛。
这个场景翻译过来就是，在那淇水转曲的岸边啊，有成片的荩草与萹蓄，美好又茂盛。
萹蓄是很喜欢湿润处，它与淇水也成就了那如琢如磨的君子。
而故乡大地的萹蓄，纤巧可爱赛过淇水的葳蕤丰美。
都说萹蓄五六月开花，花实同枝，至夏末枯萎，老成深沉的咖啡色。
见过故乡大地，秋风拂过，萹蓄草花枝曼妙摇曳，忘记季节，开出邻家姑姑碎花裙的清甜明媚。
去年秋天回到久违的故乡，到村后稻田头水渠小路上散步，路还是当初的那条小路，只是铺了石子，路边的野草不如当年繁盛，因为除草剂的使用，很多常常念起的野草灭迹。野草的品种，仍然比江南城市化乡村多样，野性。我在熟悉的杂草丛，寻找儿时交集最多的野花，像约见故友，内心充满重逢的甜蜜。
黄花苜蓿、节节草、嚼床、旋覆花、雀瓢，还在曾经上学的路边等我回来。在水泥桥头，开花的萹蓄盖住了路眼，脚踩过去，她们又爬起细瘦而精神的枝茎，一幅倔强的模样。
终于得以细细端详她的容貌。
株植上缀满细碎的花，若小星星，一朵或数朵簇生在叶腋间，花被五深裂，淡绿色，边缘白色或淡红色，托叶鞘透明的膜质，这是蓼科的特点。花谢后，花被合拢，花被边缘变成一丢丢玫瑰红，花被护着籽房，悄悄孕育下一代。
萹蓄草，浑身上下开满了小花，粉粉白白，红红绿绿，碎花点点，尤小而甚多，吹吹打打的热闹。充满着对生命的欢悦，对季节的憧憬，彰显着大地的广袤与丰富。
时间不早，依依不舍返回，路过村头大婶家门口，成群结队的萹蓄，沿着墙根一溜直线扭着细腰摇着花，给单调破旧的老墙根，镶了一道花边。
院子周边的草木葱茏，山楂树从院子里探出身子，举出红艳艳的果子，从前路过这里，总能见到二奶奶二姥爷坐在门前的树荫下，剥豆子，或筛米，或捻线，或做一些别的活计。见到我，忙不失迭地回屋搬板凳，拿好吃的……
忍不住有些伤感，萹蓄还是诗经里的样子，还在故乡的大地上任性地绿着，而老屋空了。

萹蓄大概是俗名最多的杂草，可见它与人类的亲密非同一般。
看看这些名字，多像我们的乳名，亲切可爱。
鸟蓼、扁竹、猪牙草、白辣蓼、斑鸠窝、边血草、萹蓄草、萹蓄蓼、萹蓄子芽、萹竹、萹竹竹、萹子草、扁蔓、扁畜、扁蓄、扁蓄蓼、扁蓄子芽、扁珠草、扁猪牙、扁竹蓼、扁竹牙、扁竹竹、扁嘴鸭子、布敦纳音-苏勒、布特内依－苏利、大萹蓄、大铁马鞭、道生草、地蓼、地蓼扁竹、粉节草、吉那沙、加哈英－诺戈、库西加提力缺甫、路边草、蚂蚁草、尼阿罗哇、牛筋草、强脖筋、踏不死、蹋地花草、太阳草、铁独儿帚、铁蒋子、铁锈锈、乌蓼、小猪叶、蓄萹、野猪花菜、异叶蓼、珠芽草、猪菜、猪牙菜、竹鞭菜、竹节草、竹节蓼、竹叶草、阿兹佛、百节草、萹蓼、萹蓄菜、萹竹芽、萹竹子草、扁辨、扁蓼、匾蓄、布敦讷音-苏勒、布特内依－苏利加哈莫－诺戈、大蓄片、地蓼萹竹、粉节目、鄜蓄、褐鞘蓼、夹汉俄、立茎、蓼、留、鹿茸竹、马尔扫都利、马牙草、马牙烂、蚂米草、米碎草、鸟寥、鸟蓄、牛鞭草、篇蒿、篇蓄、篇蓄蓼、铁梗草、铁链链、习见蓼、蓄蓼、鸭儿草、猪娃草、猪芽草、竹、竹萹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