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鑫娱乐】桃不说李也未曾言吾自芬芳人间

刚来江南九华山里，觅得的这处小院里有一棵李子树。春天里，密密的叶子间开满了细细碎碎的花，白不白红不红的颜色。秋天的果子不大，一咬酸酸的。在江南众多的果树中，李子树大约是最不起眼的。山里人家房前屋后，喜欢栽些果木树，也有李子树，多在不起眼的旯旯旮旮里，悄无声息的生长，花开花落。

我这个江北佬自幼生长在圩区，鲜见果木树。第一次吃到桔子，还是参加工作那年秋天，单位拉来几卡车桔子分给每个职工十五斤桔子。我们几个同年分来的大学毕业生，都请假将这些桔子送回各自的老家，让家人与生产队人也尝尝这人间鲜果。即便如此，我初到江南，也没有看中这棵李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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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年忙着筑院，累得天昏地暗的。便看了李子树一季碎花开，夏末秋初，果子熟了，顺手摘下一粒，牙齿一咬，酸酸的，便丢了。赶紧找别的水果吃，去除那股子酸味。到了冬天，院子里没有活干，我便将这棵李子树挖出来，移出院子，又不忍心扔于荒野。花草皆是有生命的，我纵然不喜欢，也不能夺其一命。便在山坡上挖个坑栽上，水源较远，便没有给它浇定根水。由着它去吧，看其造化了。

隔了两年，有熟人来跟我说起那棵李子树，说长高了许多。可能四面临风，花开满树，自成一道风景。那时，我院子里的桃花正开，柿子树花也一天多似一天，我在柿子树上还见到了罕见的树蛙，肤色与柿子树叶一样碧绿。新移的四棵银杏树嫩嫩的芽长出来了，每天都有惊喜。更有那枣子树、杏子树、山楂树、樱桃树，哪一树都花开，都争奇斗艳。我还没有走出院子，就满眼花开，更有那近山远岭上的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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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诗人叶绍翁笔下的“满园春色关不住”，大概描绘的就是这种情景吧。天天置身在满园春色里，哪有心思惦念着被我移出院子里的李子树呢？况且，我日益沉浸于文学的芳草丛林里，那里自有山川河流，便没有时光去惦念那些过往。说相见不如怀念，显得有些矫情，反正见与不见，我就在这山里，且由它在那山坡上野蛮生长吧。

大自然间万物，不论是植物还是动物的成长，都需要时光的雨水去滋养，也需要在季节轮转的阳光里成熟。

转眼间，我见证过江南六轮花开花落，花落果熟。江南的桃、梨、苹果、猕猴桃、柿子、杏子、枣子、白果、葡萄。一果一味，或甜，或苦，或香。有的一咬就出水，淡如白开水；有的要细嚼慢咽，口有余香。一季又一季里的重复，在味蕾上不断加深记忆，增加识别力。

慢慢的，太甜蜜、太坚硬的果实不吃了，一些长相漂亮的果实，见了或是听了谣传，有了心理障碍便亲近不了。四顾茫然间，想起来那棵被我移出院子里的李子树来。李子那独有的酸酸味道，唤醒了味蕾上存留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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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从合肥移居海外的女画家叫尧雨，她告诉我：自己曾居住过的合肥十六所小区的楼下，有四棵开白花的李子树。其实，李子花是美丽的，也是勇敢的。春寒料峭，它就勇敢的美丽起来了，成为春天里绽放的第一批花朵。夜里来一场春雨，清晨站在李子花树下，能听到那花朵儿竞相绽放的声音。须臾之间，花儿便会缀满枝头。

哦，李子虽酸，李子花却酝酿一整个冬季，春风稍暖便吾自芬芳，清冷、素雅、高洁，美丽自己，也扮靓大自然。

今年秋末，天气尚热，我荷锄拿镐去那山坡上挖李子树。几年不见，树长高了，树干也粗壮了许多。我挖了半天，几番从草丛里冲到阴凉下喘喘气。待我召唤来帮忙的人到了，我却收拾工具走了。

李子树，就像一个被冷落已久的恋人，在风雨里成长，独自美丽，岂是一时兴起的热情就能撼动得了的？

这初冬雨后，阳光灿烂。我好像攒了不少力气，又想起山坡上那棵李子树，带上工具复又进山。秋末时挖的痕迹还在，又逢雨润泥土，再挖开四周塘口，锯断根须，慢慢就能摇晃松动了。几个人合力帮我抬上板车，我将树根重头放车斗里，车子放前面，自己扛着树枝推着板车往前走。本来是要抓紧把手推车而行的，只是足够份量的重压上板车，自己握紧粗树干就成为舵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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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停下休息时，抬头见天空又飞过一群大雁，成“人”字型结伴迁徒，个个都在用力飞。就像地上的万千植物一样，都是孤立的，却又彼此相伴风雨，给大地换上一季又一季的新颜。侯鸟千辛万苦、千万里飞翔，总奔向温暖的方向。自己当舵手，向哪个方向用力，车载着树就朝那个方向跑。命运很多时候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当清醒理智，不负时光，不负来人间这一趟行程。

为了迎接这棵李子树的回归，我是作过充分准备的。将南墙边那块地深挖，捡出两板车石头，刨出深坑码了灰粪堆，烧掉了一个秋天攒下的枯草与树丫。又经了秋霜与冬雨，土壤养成了。将独自在风雨中成长起来的李子树栽进这样的土壤里，浇透定根水，也种下了期盼，待春风里一树花开。就像尧雨说的那样，李子花开时节，那淡淡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静静的流淌着，氤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