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鑫娱乐】有见识的嘉德纳太太

下午，玛丽娅·卢卡斯也来到朗博恩问候贝内特先生的病情，并代父亲卢卡斯爵士和母亲卢卡斯太太问候了贝内特太太和她的女儿们。玛丽娅刚走，贝内特太太就没好气地对吉英说：“你父亲还没死呢，卢卡斯太太竟然就派玛丽娅来探听虚实了，我肯定她正巴不得你父亲早点去世！”

“妈妈，你怎么能这样想，在这么些邻居都不敢登门的时候，玛丽娅能来看看我们，正说明卢卡斯家的人有一副好心肠，我们应该感谢他们才是。”吉英说。

“正是她来了才叫我怀疑，如果不是为了探听你父亲还能活多久，卢卡斯太太根本不可能让玛丽娅跑这一趟，我太了解她了。”贝内特太太仍然坚持己见。

基蒂在一旁说：“柯林斯太太总有一天要成为朗博恩的女主人，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他们全家人都得为此小心行事，哪里还会做出什么行为来让人议论他们等不及了？妈妈，你累了，回房间去休息一会儿吧，晚餐好了时我去叫你。”

“可她就是那样，我以我的神经保证，她就是那样想的。”贝内特太太一边听从基蒂的劝，回房休息，一边还在不断坚持自己的看法。

连日来，朗博恩不论主仆，都沉浸在一片风雨飘摇的阴霾中，贝内特先生的病情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他醒了，抑或昏迷，抑或睡去，都惊动着每一个人。吉英、基蒂和曼丽，三个人轮流守着父亲，她们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对他说些宽心的话，叫他不要为莉迪娅伤神。基蒂有一次还半带着笑容，学着贝内特先生从前自我解嘲的口气劝解他说：“这没什么，爸爸，你不是说过，生活就是我们今天看看别人的笑话，明天又让别人看看我们的笑话吗，很快人们就会忘了这一切，生活还会和以前一样的。”

贝内特先生听了，虚弱的他没有回答，但基蒂却可以看到他叹了一口气。基蒂想到，父亲最最在意的，也许并不是自己家的荣誉和名声，假如只关乎自己，他倒可以用从前那些话来宽慰自己和家人，可现在被莉迪娅连累的还有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先生，这恐怕是他心中最过意不去之处。

几天后，伦敦的嘉德纳夫妇赶到了朗博恩，吉英心中苦笑，她不料这桩坏事竟这么快就传到了伦敦，连住在天恩寺街的舅舅、舅妈都听说了。嘉德纳先生和太太一来，便先去看望了贝内特先生，而后又去看望了没有什么病却也整日躺在床上的贝内特太太，听她哭诉了许久，最后，嘉德纳先生就去向吉英了解详情，吉英便将她所知道的一切枝脉细节都说了一遍，并说现在达西先生和彬格莱先生正在寻找莉迪娅的下落，至于有没有找到，她和伊丽莎白都没有收到信，还不知道情形如何。

嘉德纳太太在花园里找到了基蒂，见她正在一枝一枝地剪下丁香的细枝。基蒂见到舅妈，便说：“这些花枝要插在爸爸的房间里，他不喜欢自己的房间里插着花，但却喜欢无花的花枝，我希望这能有助于他的复元。”

嘉德纳太太赞许道：“你越来越细心了，基蒂，这真叫我高兴。”

基蒂把丁香枝拿在手中，把花枝下面的叶子去掉一些，以便插在装有清水的花瓶里，一面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家是不是就这么完了，舅妈？”

嘉德纳太太温和地拉过基蒂的一只手，把它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拉她坐在一条长凳上，然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不想做那种假设，我们谁都不想，可是，假使有一天，你父亲真的离开了，我亲爱的基蒂，你必须想好该怎么办。原先，我以为假使到了这一天，不论是达西先生还是彬格莱先生，都会藉着对你的姐姐们的爱，进而照看你母亲和你们姐妹，会邀请你们去彭伯利或内瑟菲尔德长期居住，可依眼下的情况来看，我不知道吉英或是伊丽莎白还有没有勇气向她们的丈夫提出供养你们的要求，想必她们还没有开口，自己就先羞愧得无地自容了。哦，我这样说，并不是指责吉英或伊丽莎白有可能不来照顾你们，而是想告诉你，在知道了这种可能的情形下，是否还应该不顾她们的难处来要求她们照顾你们。总之，尽管我们都不希望贝内特先生有任何不测，但未雨绸缪永远都是明智者的选择。”

“你说得对，舅妈，我也时常在想这些问题。”

“现在你母亲的精神也不好，曼丽仍然只知道看她的书，我只能先跟你说一说，看看你有什么打算。”

“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子还能有什么打算呢，只能去当家庭教师了。我虽然书读得不多，钢琴也弹得不怎么好，但如果是教一两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我想还是能够胜任的。推荐信方面，我可以请达西先生或彬格莱先生帮忙，他们应该不会拒绝这一点小小的要求。至于我母亲，我想她手里倒是还有一笔小钱，如果不需要供养我的话，她可以去租一栋小小的房子，和曼丽一起居住，留用一两个仆人，应该也不是难事，而我的薪水如果足够多，也可以用来补贴她们的生活。”基蒂淡然地说。

“你尽是在为你母亲和曼丽着想，这可真让我感动。可是亲爱的，再没有别的路了吗？”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连当家庭教师，我都犹恐不会有体面人家愿意聘请呢。”基蒂说着，轻叹了一声。

嘉德纳太太凝视了基蒂一会儿，用一种体贴、温柔的语气对她说：“我希望你还不至于走到去当家庭教师那一步，但如果真有那样一天，只要你不在意我和你舅舅只不过是一对商人夫妇，我们在天恩寺街的家虽然不像朗博恩这样有着自然的景观，但仍会非常高兴有你来和我们作伴，你们表弟表妹们也会很高兴的，虽说伦敦没有乡下这种清新空气和宜人的美景，但我保证你在那儿是不会感到寂寞的，会有很多有意思的消遣和社交活动来让你觉得每天都有事做。”

“谢谢你，舅妈，”基蒂感激地说，“真的有了需要时，我会给你写信的。”

“一定给我写信，千万不要有顾虑。当然，我们最大的希望还是上帝能够在这几天格外眷顾朗博恩，让你父亲好起来。” 嘉德纳太太说。

嘉德纳先生由于生意上的事，只在朗博恩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启程赶回了伦敦，但嘉德纳太太没有一起回去，她留下来帮助三姐妹料理家中事务，由于她一向也是个有见识的人，便在许多方面给了姐妹三个以很好的建议，三姐妹十分感激。而且因为有了嘉德纳太太的帮忙，住在内瑟菲尔德的伊丽莎白也减轻了许多负疚感，要知道她虽然经过吉英力劝，以彭伯利的继承人为重，离开多事的娘家独自静养，心里却一刻也无法停止为朗博恩的事操心，现在有了嘉德纳太太，她就放心多了。嘉德纳太太还专门抽了半天时间，去内瑟菲尔德看望了伊丽莎白，向她道贺之余，也请外甥女不要为娘家的事费心，反正流言已然传出，是否焦心都已毫无意义，倒是贝内特先生的健康最为要紧，而看护他的事，有自己在朗博恩关照着，定能做到细致入微。

贝内特太太则一直毫无主张，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垂泪，向时不时赶来看她的菲利普斯太太诉苦，靠编派邻居和抱怨上帝度日。

这样的日子里，基蒂终于在五月的一个早晨得到了一丝空闲，她独自一人来到朗博恩附近散步，那里是一片碧绿的旷野，一眼望去，还略有优美的坡度，一起一伏，中间生长着一棵大树，仿佛绿野中的灵魂那样挺拔和秀美。远眺美丽的晨间景像，贴近地面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让整个清晨看上去更加静宓宜人。

自从父亲病倒，这种忙乱抑郁的生活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基蒂在伤心与愤怒中一直在用心照看父亲，安慰母亲，配合吉英和舅妈料理家务，尽自己所能让朗博恩的日常生活不被打断，她的心里充满了家中的事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空闲时间，好让她悄悄地回忆起斯宾赛先生。现在她偷空出门散步，一个人走在晨间的薄雾中，没有阴霾围绕，也听不见贝内特太太的抱怨，她的心便静了下来，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卡尔·斯宾赛先生。

他向吉英承诺还会回来道谢，但却一直未见回归，基蒂知道，家里的灾难已然传至伦敦，连舅舅、舅妈都已耳闻，公爵在其伦敦的府上又岂能听不到？纵然贝内特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乡绅人家，但上流社会的人们就是那么爱听新闻，特别是听到别人家的丑闻时，更是兴奋不已。到了这个地步，既使斯宾赛先生本人想要回来，他那位名闻英国的父亲也不会答应，而他当然不会冒着失去继承权的危险违逆公爵的意志。

基蒂一边走，一边想，走到一处缓坡的尽头时，她立在坡顶，放眼向前望去，一应美景尽收眼底。但美景此时的效用却是绚染了她的哀愁，她是那么渴望再次见到斯宾赛先生，在心里还思量过许多次，认为以他的言行举止，必定不是个一味追求地位和名誉的人，既然他可以跟温斯顿先生成为至交，可以去菲利普斯太太家里喝茶，可以跟头上插羽毛的人并肩骑马，他就一定不会在乎这些。可是，基蒂转而一想，平宜近人容易，接受丑闻却很难，斯宾赛先生纵然十分随和，也必不至于连丑闻也可以不顾，他的至今未返也说明了这一点。想到这里，基蒂长叹一声，心里说，我再也见不到他了。